文潮 发表于 2010-3-2 14:21:11

图像再现与历史书写(7) 曾蓝莹

曾蓝莹



《中国乡村研究》第3辑







画家超脱由南来北往而起的新苦闷的象征形式,主要不在写入,而在写景。赵望云首次上海行失利后,曾就风格略作调整,表现在1931年东北行的作品中①。以《泛舟即景》(图23)为例,画家改以舒缓的墨染和大面积的留白,营造骚人墨客笑谈的氛围,虽是沈阳即景,却有江南水乡的味道②。再如《秋色初露》(图24),画家在墨染的坡陀和树影上,用湿笔点画亭台座椅,也饶富江南的氤氲闲适③。然而,上海行二度失利后,画家完全放弃这类与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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①令狐彪和江周均将赵望云的东北行定在1930年(见令狐彪,1985;江周,1993),然而,赵望云绘于沈阳的作品却都见“民国二十年”的落款。

②赵望云:《为王小隐绘沈阳万泉河泛舟即景》,《北洋画报》1931年8月20日。

③赵望云:《秋色初露》,《北洋画报》1931年8月25日。



  

方风情同化的努力,而回归他所熟悉的北方故土。结果,赵望云是在南北差异的脉络下来定义北方乡村。如其自述,南北在地景上迥异,江南“千岩竞秀,万壑争流”般的景致,在北方根本不存在;真正能代表北方乡村的是树林、田园、颓墙和牲畜。

    这四项写景元素的组合,构成了他1933年农村写生通信的基调。以《在杨树林里望见一个村庄》(图25)为例,呈现的是北方随处可见的白杨树林,拉长的树影,不但提示夕阳



西下的时分,更与笔直的白杨,构成横平竖直的画面;远方水平排布的房舍,除了作为林中旅人的目的地外,也加强了横平竖直的构图(赵望云,1933/1999:115)。此一横平竖直的视觉效果,正是华北景观的特色,也是最有别于江南景观之处,因为后者多山石溪流,其画面当由曲线交错形成的。而如《威县郊野的春色》(图26)所示,经常穿过这笔直树林的是



驮运米粮或货物的驴车,正像赵望云所说的“每天遇见的是些黑色的驴影”(赵望云,1933/1999:249)。驴子作为最常见的“牲畜”,也成为北方乡村的表征。至于“田园”,如《韩家洼之郊》(图27)所见,画家指的应是在一望无垠的华北平野上展开的农地,露出地表的,除了农舍矮屋,便是耕锄人影(赵望云,1933/1999:71)。

赵望云为北方乡村所归纳的四项元素中,“颓墙”恐怕是最令他玩味再三的。在1932年的天津个人画展中,即有名为《从颓垣望到街心》(图28)的作品,一道残垣斜穿过近景,和远方另一道残垣遥遥相望;破损的墙头上杂草丛生,点出失修并非昨日的事实①。而在1933年的写生通信中所画的《枣强县境萧张镇附近一个村庄》(图29),一破为二的土墙,不但位于画面的中心,缺口前还以较浓的墨笔勾画蹲伏的耕牛,令观者在怵目惊心之余,平添沉重之感(赵望云,1933/1999:75)。在赵望云画中,颓墙更多时候是作为背景。以上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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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①赵望云:《从颓垣望到街心》,原载《北洋画报》1932年10月29日,后收入赵望云,1932b,图18。









的《颓垣下之夫妇》(图22)为例,一对农村夫妇小憩在颓垣之下,残破的墙影既代表他们所在的乡村,又暗示着乡村的穷迫;而襁褓中的婴孩,既是当下的负担,却又蕴含着希望。同样的表达手法,也见于旅行写生途中所画的《三个找工作的人》(图30)(赵望云,1933/1999:90)。失业的老乡们小憩在残垣之上,残垣本身不但暗示着他们无以维持温饱的困境,残垣前偌大的包袱,还表示着他们即将远行,残垣后倾颓的门影则代表了他们不得不离开的破败乡村;其中一位老乡,佝偻的身子仍向着倾颓的门梁,虽百般不舍却又完全无可奈何。较之树林、田园与牲畜,赵望云透过人为的颓墙,似乎更能曲尽当时乡村萧条没落的情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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