古诗大家读之十六--杨云史《近况》

琅嬛洞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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近況
江南斗米價萬錢，海南藥餌黃金千。
老夫數米弗求艾，蹙額諱病倐二年。
自非富貴何能病，盡有流亡相為憐。
明年此日家何處，萬水千山聳一肩。

数日前与人在QQ群论诗，说到网络诗人苏画舸的一首诗《翻高中旧照,不觉三年矣,伤之》：“木槿花前那岁人，清眉朗目见天真。当时只道寻常事，万水千山一转身。”俱对最后一句赞叹不已。到今日早上起来翻看《江山万里楼诗词钞》，随手一翻，就翻到了这首《近况》，一眼看到最后一句，不由得微微一惊，然后，兴味索然：唉，今之人，或以为寻到好句，其实却早已被人做过、说过了。甚至前人做的更好。不觉失望、乃至绝望。今之人，果不如古之人乎？
杨云史，江苏常熟人，原名朝庆，后改名圻，与汪荣宝、何震彝、翁之润皆以名公子而擅文章，号“江南四公子”。云史尤其是一位才调绝伦、风流倜傥的世家子弟，祖父沂孙官凤阳知府，父亲崇伊由名御史外放汉中知府。他本人则于光绪二十八年(1902)年应顺天乡试，名列第二，俗称南元。其妻李国香，李鸿章长孙女。民国之后，长期在吴佩孚幕府中。传说，吴佩孚的很多诗，都是由他捉刀。具体事迹，不妨百度；懒得做文抄公了。
这首诗写于1939年。诗词钞中，下面一首就是《哭孚威上将军》。云史一生，感吴佩孚之知遇，诗词钞中，与吴佩孚相关者比比皆是。抗日事起，云史遣其妾狄美南去见吴佩孚，缘生怕吴佩孚为日本人所利用也。而吴佩孚也最终被日本人杀害。
这首诗写得苍凉无限。首联从米价、药饵说起。药饵，药物。葛洪 《抱朴子·微旨》：“知草木之方者，则曰惟药饵可以无穷矣。” 两句，便写出日军侵略之后，中国的民不聊生。其时，云史正寄寓香港。次联，艾，可作中医的针灸用；数米弗求艾，蹙额讳病，倏忽二年；其时云史六十五岁。穷困潦倒，以至于为了能生存而无力治病的地步。颈联，病不能，流亡在外，人已垂老；至此，已写得叫人怆然怃然。然而，到尾联，竟突然一振：万水千山耸一肩。穷困者何？流亡者何？家山又若何？“万水千山耸一肩”耳。前人手段，俱是以简单朴素的语句，叫人心动不已。反观今之人，大有以繁复、深奥之语句，写出叫人不能理解之诗，却道：“汝不知，因汝修养不足、学问不够也。”予惟一叹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