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钧儒诗选录

妙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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编者按　这里刊载的沈钧儒的几首诗，录自沈叔羊编的《寥寥集》（三联书店1978年重版），这些诗篇表现了沈钧儒的强烈爱国主义精神和对故乡的眷念。

嘉　兴
辛酉六月，自嘉兴乘早车赴杭州车中作。

一
绕城宫柳拂长街，桥外晴漪净似揩。
寄语里人须早起，南湖烟景晓来佳。

东门外高桥筑工坚致，因与车路并行，已成废弃，旧为鸳湖入口处。

二
桐乡李子满篮兜，王店荷花帖水浮。
行过双山一凝望，蒋侯第宅最宜秋。

每过一站，乡人多以小篮盛桐乡李子至车旁叫卖。
据沈叔羊注释：辛酉为一九二一年，时沈钧儒年四十七岁。

第一首记车在嘉兴时所见；第二首记沿途经过各站时所见；第三第四句为怀念其表兄蒋谨〔旃?〕。硖石（海宁）有两座山，一名东山，一名西山，火车将到硖石时可以望见，故硖石别名“双山”，是蒋谨〔旃?〕故居所在地，沈钧儒路过硖石时，常寓其家。

我所爱之国
一九三五年废历重九日，杭州归车中作。时为《新生》案件宣判之第五日。

一
我欲入山兮虎豹多，我欲入海兮波涛深。呜呼嘻兮！我所爱之国兮，你到那里去了？我要去追寻。

二
国之为物兮，听之无声，扪之无形，不属于一人之身兮，而系于万民之心。呜呼嘻兮！我所爱之国兮，求此心于何从兮，我泪淋浪其难禁。

读韬奋悼戈公振先生文
第四首先写一句，竟不能续，仍为此五字，再写，仍为此五字，写竟，泪滴满纸，不自禁其感之深也。

一
浙江古越国，勾践人中杰，尝胆卧则薪，我是浙江籍。

二
苏州有胥门，炯炯悬双睛，怒视敌人入，我是苏州生。

三
哀哉韬奋作，壮哉戈先生，死犹断续说，我是中国人。

四
我是中国人，我是中国人，我是中国人，我是中国人。

影
一九三六年二月某日枕上。夫人既殓，我以影置其胸前，旋以遗影置我贴身衣袋中，睡则置枕上，今二年矣。

君影我怀在，君身我影随。重泉虽暂隔，片夕未相离。
俯仰同襟抱，形骸任弃遗。百年真哭笑，只许两心知。

自　由
天地一桎梏，万物皆戈矛。俯仰虽苟安，藐焉非所求。吾欲乘风驾螭蹋九州，吾欲披发请缨复大仇，不饮黄龙誓不休！呜呼！此境只向梦中求，只有梦魂能自由！

敌与友
一九三七年题友人小册子。
为和平而战争的战争，
终为人类所讴歌。
彼食人之恶魔，
枉喋血于山河。
谁为人类之敌，
而谁为人类之友乎？
惟真理其诏我！

从军乐
一九三九年七月二十四日代书信寄慰前方将士。
我愿化身为子弹兮，与君朝夕以相从，抱君之腰而与君共命兮，经君之手而贯入于敌人之胸。又愿化身为瓶中之水兮，劳解君之渴而倦润君之容；终其化我身为军毯兮，使君于朝营露宿之际，得我之保卫而安眠兮，益坚强其精力而无懈于冲锋。

和慧僧先生写怀诗
一九四二年十二月廿一日南温泉晓枕作。
口舌论功事已微，昔人进德重知非。心随山市鸡声动，梦逐乡关雁影飞。
一老匡时殊谔谔，卅年共命倍依依。酒诗情兴俱衰减，愧向尊前道古稀。
①　兄诗有“检讨前愆贡献微，半世功名议会误”等句。
②　浙灾筹赈会正在积极进行，而余因来南泉，缺席两次。
③　余少兄一岁。

贺董必武先生六十
一九四三年十二月三十日。
过眼风云付一嘘，知公藏腹有诗书。心期俯仰千秋上，议席纵横五载余。
小组谈兵晨据案，寒灯属句夜围炉。六旬衣履犹清矫，齐寿彭聃定不虚。
①　国民参政会第一组讨论军事，先生历届均为召集人。
②　先生近事吟咏，时为佳作。

友人自故乡来
君自故乡来，应知故乡事。此是昔人诗，今读愈有味。敌旗太纵横，奸宄满腹地。
吾友矢忠贞，受创得不死。间关来后方，初见犹默视。一言欣握手，再言愤裂眦。
里闾多沦陷，亲好孰窜徙。依依上心头，历历在眼底。

连夕赴宴感作
歌颂今逢胜利年，官厨行炙杂芳鲜。前方血汗农家泪，愧对当筵食万钱。

经　年
一九四四年十一月十一日晚，沫若先生欢宴亚子先生，适逢周恩来先生自西北飞来赶到参加，同饮甚欢。既逾二十日乘竹舆下神仙口，望见南山，忽忆其事。

经年不放酒杯宽，雾压山城夜正寒。有客喜从天上至，感时惊向域中看。
新阳共举葡萄盏，触角长惭獬豸冠。痛哭狂歌俱未足，河山杂睞试凭栏。

据沈叔羊注释，这首诗作于一九四四年。当时，郭沫若、柳亚子两先生皆有和作，发表于重庆《新华日报》副刊。郭、柳和诗附录于后。

衡老以双十一追忆诗见示步韵
奉酬兼呈亚子先生　沫若
顿觉蜗庐海样宽，松苍柏翠傲冬寒。诗盟南社珠盘在，澜挽横流砥柱看。
秉炬人归从北极，乘风我欲溺儒冠。光明今夕天官府，听罢秧歌醉拍栏。

次韵奉酬衡老沫兄　　　亚子
良宵差遣酒怀宽，贤主嘉宾共岁寒。万族疮痍悲未已，十觞酩酊笑相看。
栖皇海内多麟凤，颠倒人间愤屦冠。唯有桥陵云物美，中原北望共凭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