臧克家是一面旗帜———纪念臧克家百岁诞辰 孙轶青

文潮

孙轶青   2005-12-19   


　 　　　臧老虽已病逝，但他还活着，永远活在人们心中。
　　我对臧克家仰慕已久，是在参加中华诗词学会工作后开始认识他的。臧克家先是被约聘为学会顾问，以后又改聘为名誉会长。他非常关注诗词事业，我同他的交往便多了起来，建立了深厚友谊。就个人关系来说，臧克家不仅是我十分敬重的诗界前辈，而且是我的良师益友，给我留下了永难磨灭的印象。
　　臧老喜欢说的一句话是：“我是一个两面派,新诗旧诗我都爱。”的确,臧老是既爱新体诗又爱旧体诗，而且是德艺双馨的“两栖”诗人。
　　诗体各异，诗性相通。一个诗人，同时掌握几种诗体，不仅可能，而且有益。多掌握一种诗体，就多增加一种言志抒情的本领。自古以来，许多诗人以掌握多种诗体见长。既爱新体诗又爱旧体诗的“两栖”诗人，是“五四”新文化运动之后出现的。鲁迅、郭沫若、闻一多、陈毅等都可看作是两栖诗人。当然，我们不要求诗人都能两栖，但能两栖的，自有其左右开弓，灵活应用的好处，而且有利于知己知彼，增进团结，相互交流，共同提高。所以，我以为，新体诗人不妨多懂一点旧体诗，旧体诗人不妨多懂一点新体诗，向臧老学习。
　　臧克家慧眼识珠，给毛泽东诗词以崇高评价，最先把毛泽东诗词推向社会。他说：“毛主席是伟大的革命家、政治家、军事家，他也是一位杰出的诗人。他的作品，给传统的诗词开辟了一个崭新的境界，从中看出他坚强的革命意志，博大渊深的胸怀，厚实的文学修养，高超的表现艺术。我们应该认真地学习他诗词中的那种民族气派、民族风格与创新精神。”基于这样的高超见地，臧老以惊人的胆识和魄力，利用《诗刊》把毛泽东诗词加以披露，然后又与人合作著书，帮助读者鉴赏毛泽东诗词。而毛泽东诗词一经推向社会，便在国内外和广大人民群众中掀起了学习毛泽东诗词的热潮。毛泽东诗词是继唐诗宋词之后，中国诗歌发展的又一个高峰。学习毛泽东诗词浪潮的兴起，在很大程度上清除了“五四”新文化运动打倒传统诗词的消极影响，为振兴中华诗词奠定了基础。可以说，臧老对于毛泽东诗词的宣传和推广功莫大焉。
　　臧克家高瞻远瞩，力主对传统诗词实行改革创新，并赋予极高的热情。
　　1995年，我经过调查研究，以《论格律诗词的声韵改革》为题写了篇文章，送请当时的学会顾问臧克家审阅指教。那时，臧老已是91岁高龄，而且身体欠佳，但他用红蓝铅笔圈圈点点，看得十分认真，并且写了封长信给我。在信中，他对文章表示完全赞同，提出了补充意见，并且十分鲜明地陈述了他对诗词改革的总体设想。
　　信中说：“灯下拜读了你的《论格律诗词的声韵改革》，一字一句，认真地读，红笔蓝笔，行间纵横。你所想所论，甚惬我意，有理有情，态度公允。我个人，对文艺问题，想的多，不能成套，理论性差，但欣赏力不弱，总想以极短小字句，概括个人的‘真知’，不敢说灼见。你的文章，理论性较强，令我佩服而心悦。我看到不少旧体诗词刊物，听到不少诗友的谈话，都不满旧诗韵，希望改革。你的文章，代表了众人的意向，会受到欢迎的。末段是否加一点：‘声韵、格律，是定型的，应该遵守，但在某种情况（限制了思想、情感）下，也可以突破（李、杜等大诗人几乎人人都有出格之处）。也就是说，不以辞害意。’我的不少旧体诗，就是如此。茅盾先生读了我的七绝《有感》，来信说：‘诗贵真情，格律未足拘也。’” 　　信中又说：“我是有名的改革派。我的改革，不止在格式上，而且主要在内容上！我主张：诗要‘三新’，思想新，感情新，语言新；又倡‘三美’，看来顺眼，听来顺耳，赏来会心。讲格律，不能太拘泥，不可成为形式主义，因为格律是为内容服务的。而今，写旧体诗的人多，写得好的（特别是传诵一时之大作）何其少！这就不仅仅是格律问题了。”
　　今日的旧体诗有三派：“一是典雅派（即严格遵守固有格律，多用典故的）；二是改革派（即情感需要时，对固有格律可以稍有突破的。这是你我所向往的，也是我所实践的）；三是新古诗派（不主张遵守固有格律和平仄的）。谁是谁非，应由群众读者来评说，由时间去效验。” 　　毫不夸张地说，臧老的这封信是一篇重要诗论，使我和学会诸同志受到了莫大鼓舞，增强了诗词改革的信心和勇气。为了指导和推进诗词事业，中华诗词学会征得臧老同意，便把这封信公开发表了。
　　除这封信外，臧克家在一篇短文《坐而谈，起而行》中，也就诗词改革说得非常尖锐：“如果不大力革新，不在旧体诗上打上‘社会主义时代’的烙印，不在思想感情、韵律语言等方面有所更新、有所创造，使旧体诗词冲破旧藩篱、小圈子，真正打入广大群众之中去，那就难以使旧体诗再造辉煌。”
　　1994年10月25日，臧克家写给人民解放军一位青年诗人赵京战的长信中，更加明确地表述了他对旧体诗改革的主张。他说：“社会主义时代的旧体诗，不改革、创新，将无大的成就。我期望出现大诗人，写出划时代的大作品来。”他又说：“改革首先在于创新，与时代、与人民同心，使旧体诗普及化、群众化，少用典，洗去陈腐气味，使人耳目一新，时代气息浓厚。如此，旧体诗能站住脚，能为社会主义文化、文艺服务，一诗发出，百人同声。”
　　臧克家的诗品好，人品也好。他热情，像一团火。他淳朴天真，被誉为老儿童。他心胸宽，重友情，不“文人相轻”。他是德高望重的大师、泰斗，却没有半点架子。他晚年体弱多病，却一直坚持写作、工作、会客，做“拼命三郎”。他奖掖后进，对一些青年诗人热心指教，并将其优秀作品向报刊推荐。他胸怀天下，没有丝毫自私自利之心。说明臧老人品高尚的事例很多，不胜枚举。
　　缅怀臧老，重温他的诗作、诗论和为人，深感他是一面旗帜，一面促进诗界团结与繁荣的旗帜；一面指引传统诗词与时俱进、大步向前的旗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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