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编(《董西厢》)之为诸宫调有三证:本书卷一《太平赚词》云:“俺平生情性好疏狂,疏狂的情性难拘束。一回家想么,诗魔多,爱选多情曲。比前贤乐府不中听,在诸宫调里却著数。”此开卷自叙作词缘起,而自云在诸宫调里,其证一也。元凌云翰《柘轩词》有《定风波》词赋《崔莺莺传》云:“翻残 金旧日诸宫调本,才入时人听。”则金人所赋《西厢词》为诸宫调,其证二也。此书体例,求之古曲,无一相似。独元王伯成《天宝遗事》见于《雍熙乐府》、《九宫大成》所选者大致相同。而元钟嗣成《录鬼簿》卷上于王伯成条下注云:“有《天宝遗事》诸宫调行于世。”王词既为诸宫调,则董词之为诸宫调无疑。 ①
关于诸宫调的发展历程,郑振铎虽有“前期”、“后期”之说 ② ,但没有进行专题探讨。率先探讨这个问题的学者是吴则虞。他在《试谈诸宫调的几个问题》一文中将诸宫调的发展分为几个时期:第一个时期为孔三传以前以至孔三传时期;第二个时期为张五牛时期;第三个时期为《刘知远诸宫调》时期;第四个时期为《董西厢》时期;第五个时期为《天宝遗事诸宫调》时期 ③ 。龙榆生对吴则虞的分期法提出了反对意见,认为“这前两个时期,完全是从一些记载上推测的”,“张五牛确是一位诸宫调的著名作者,他还创作了所谓赚词。……《董西厢》使用赚词很多,而《刘知远诸宫调》却不见赚,可见《董西厢》曾受张五牛影响,而《刘知远诸宫调》或出于南宋以前。吴把它列在第三期,是不很妥当的” ④ 。龙榆生的驳难是有道理的,吴则虞的分期法确有明显失误。宋克夫则认为:“《张协状元》‘副末开场’,《刘知远》和《董西厢》分别代表着元代以前诸宫调体制发展的三个阶段。”并进一步阐释:“第一阶段的诸宫调来源于话本,体制上的突出特点是以说为主,以词歌唱。第二阶段中,诸宫调的歌唱单位运用了缠令的形式,音乐体制在以词歌唱的基础上发展为一曲一尾(实质上是一词加尾)的套数。由于套数的出现,歌唱的比重得以增加,在叙述方式上,诸宫调以由说为主转向以唱为主。在第三阶段中,诸宫调的歌唱单位在缠令旋律的基础上兼容了唱赚、宋代大曲和宋杂剧词的某些音乐体制,多曲一尾的套数更为丰富并得以更广泛的运用。” ⑤ 很显然,宋克夫将诸宫调的发展分为四个阶段。第四阶段自然是以《天宝遗事》为代表。由于“到了元代,诸宫调体制受到元曲影响,其体制之流变,冯沅君先生早有精辟辨析”,故宋克夫觉得“无庸置喙”。宋克夫以作品来划分诸宫调的发展阶段是有一定道理的,他对诸宫调体制流变的辨析也具有启发作用,但他把《张协状元》“副末开场”作为第一阶段的代表是不妥当的。因为《张协状元》一般认为是南宋的作品,其创作年代并不比《刘知远》早(《刘知远》 当作于北宋,金代曾被改编,见后文),故《张协状元》“副末开场”只反映了南宋诸宫调的面貌,不能代表北宋诸宫调的体制。《张协状元》“副末开场”不是独立的诸宫调作品,而是附于戏文之中,很难说没有被改造——将诸宫调的形式稍加以改造,以适应戏文的体例和表演。因此说,《张协状元》“副末开场”只能反映南宋诸宫调的大致情况,决非诸宫调第一阶段的代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