画瓷散记（海宽）

墨海

海宽 /文  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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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、 初访二月书坊
某日，余随韩羽和韩夫人吴璐珍应邀至二月书坊会集，再由京赶赴景德镇画瓷。书坊主人怀一、王晓晔伉俪在酒店设宴接风，其女武漠（问业南艺美术学）特从家藏中找出三十年陈酿老白汾敬奉韩老先生，韩曰：喝这样的酒才过瘾。作陪者胡石、子游、一然。初识一然，一见如故，也是一种缘分吧；二遇子游，因是深山里一同呆过的兄弟，故倍感亲切；三见胡石，十五年前余送大丰先生返北京画室时，曾巧遇胡石带一女老板访朱老师，并得其书法一条、花卉一尺（朱题字）。五年前在石门的“新文人画”大展上再见，胡赠我精品绣球一幅。今又三见，心中皆大欢喜。因了韩先生高兴，侃谈甚欢，不觉陈年汾酒饮干，又叫了一瓶五十六度二锅头；席间笑谈胡石不用化妆都像毛主席、体貌特征尤胜古月，余敬胡石：主席，我敬你一杯。胡曰：我要真是主席，就让你当文艺部长，子游当新闻部长，一然当信息部长，众乐，开怀大饮。酒后，再去二月书坊喝茶，赏怀一精品真迹，观大真禅房宝藏，不由暗自感叹：这么雅致的环境，无怪乎会产出众多精品大作和编辑出版那么多的高档书籍。书坊主人真是干大事者。乘醉为武漠涂册页十二开。期间，怀一举着一朱新建画的大笔筒说：海宽，赠你收藏！我吓了一跳，酒一下都醒了，太贵重了，虽勾出了我的馋瘾，但怎敢要呢，因为朱新建的画瓷大器，出十万藏家也不肯相让的噢。

二、韩羽喜坐火车

书、画、文三绝的韩羽，对坐汽车、坐飞机出行兴趣不高，唯对乘坐火车情有独钟，何以故？一直存疑。

某日，怀一陪韩羽坐火车往景德镇，餐车的红烧黄鱼和泸州老窖，使老先生欢乐开怀，乘酒劲大睡，一夜无话。第二天睁眼一看，韩羽正站着对他眯眯笑呢：怀一，你睡得真香，昨夜我睡觉从铺上掉了下来你不知道吧？

怀一：我睡觉太死了，一点都没听到，摔着了没有？

韩羽：没有，我掉地板上一下就醒了，一想，既然掉下来了，就躺一会儿吧，我没事，到把对面睡的姑娘吓了一跳。

怀一：肯定是作梦了吧。

韩羽：我讲一个故事，昆曲《醉皂》中那个醉皂摔了一跤，说，我今天一出门就算到要在这里摔一跤，刚爬起来，接着又摔一跤，又说，早知道又要摔我就不起来了。

乘着韩羽高兴，余问起为何不喜欢乘坐汽车、飞机来。韩曰：怕。


三、爱剃头的韩羽

韩羽每游一地，都要找乡野的剃头挑子刮一次光头。

景德镇下车，尚未安顿住下，看到巷口菜市场边上的剃头挑子，韩羽要先剃头。

剃头的师傅王瑞华七十又四，小韩羽两岁，再看精神气，仿佛韩羽小王师傅十多岁呢。


四、六朝诗词对尊

一日，韩羽高兴，把手一挥：把尊搬过来。余即搬来一马蹄尊大器。韩说，写一个字多的，唐宋元明清民国诗各选一首，凑成六朝诗尊。遂一字一句写起来，写一首，对一遍，再对一遍，复对一遍，仿佛校稿三次，半日方告完成，数百字无一差错，写完即唤窑工挑走装窑烧制。

第二日，一到工场，烧好的马蹄尊青花六朝诗已摆在案头，神气十足，釉色饱满鲜亮，众皆赞不绝口。韩羽说，给它配对成双，再写一尊六朝词。韩羽作文严谨，每写一词，又是三校，又花半日写成。众人都夸字妙，韩却说：你们知道我最得意的是什么地方？诗词录完一字不差且位置、字数正好。

   

五、韩画猫叫春图

韩羽画《猫叫春图》，并题《牛山四十屁》一首曰：猫叫春来春叫猫，听它越叫越精神，老僧也有猫儿意，敢向人前叫一声。最后一句“敢向人前叫一声”，尾未标标点，是问号呢，一解；若是感叹号呢，则又是一解。


六、赞劳模杨春华

第三次遇到当代最具影响力的女画家杨春华教授，一年前在笑阳兄策划的“宜兴陶、阳羡茶、文人画”展览和五年前石门“新文人画”大展上见过她，只是照照相、喝喝茶、聊聊天。这次相处几天，对她的认识更多了。春华老师下车，即投入画瓷，且大多是满构图、多字数又填色复描金。她中午不休息，晚上每天都工作到深夜，行事毫不做作，对人亲和有加，让你感觉不到一丝的大画家的穷架子，怀一说她是“三八红旗手”，老高说她应该得“五一劳动奖章”，韩羽更说她应为画界全国劳模。她的这种工作热情、忘我精神、亲和能量和豪侠气概，男画家中也不多见。难怪人们对杨春华都那么好呢，那是她的心态好吧。


七、 找工作的艰难

杨春华说，为体验同龄下岗女工的艰难生活，她自登一求职启事：本人姓杨，南京人，五十三岁，下岗女工（单位效益不好），子女均不在身边，会管理家务，有意聘用者，可试用一个月，薪酬商定。

结果无人招聘。

杨教授叹曰：年纪大的、下岗的、女的，找工作确实难啊。

怀一说：我聘用你。

杨春华：太熟了，不行。

韩羽说：谁聘我看大门，我也去。

怀一说：我聘，我再雇一个看门房的来看你。

杨春华曰：韩老戴老花镜，泡杯茶，叼支烟，坐在二月书坊看报。客来问：这里是二月书坊吗？怀一在吗？这里要人吗？他头也不抬说：他不在。


八、朱雅梅说灵异

几年前就听崔海介绍过雅梅的作品，且为她是同乡而暗自自豪。

一见面，更印证了我对她作品的感觉：娴淑、文气。我说她爸爸（朱振庚）妈妈（王明英）和她画得都好呢，她说这是朋友们在鼓励吧。

吃饭时闲聊，说到灵异的问题，她和韩羽一拍即合。她讲的亲身经历的灵异事件至今记忆犹新：她家四岁的萌萌高烧反复发作几天不退，西医无法，只好土法上马——叫魂。夜晚九点，大人守在床边，口中念念有词：萌萌回来吧，萌萌回来吧。突然，一个根本不象孩子口音的声音从孩子的口中脱出：“叫什么，叫”。直把大人们吓了一跳。

第二天孩子就好了。         

人类对世界的认知还很有限吧？


九、大隐士高英柱

相处数日，充分认识了高英柱。

怀一说他是睡仙，能躺着就不坐着，能吃一顿就不吃两顿。

我看他倒像一个本真的大隐士：话语不多，说一句就落地生根；吃饭吃饱，睡觉睡够；做事执着，心无旁骛。我认为这就是“士”的境界，这才是人应追求的最单纯的快活生活，这是不是与他长期生活的环境有关呢？我对他的这种修持很是向往……


十、三高士玩转轮

三十年代出生的韩羽，四十年代出生的季酉辰（北鱼），五十年代出生的朱新建（大丰新建），均为高士。

韩羽看到季酉辰画的瓷器说：酉辰画的瓷器，从器型到构图样式，自然、耐看；季酉辰看到朱新建画的瓷器说：新建的画，最适合画瓷，怎么画怎么好看，舒服；朱新建看到韩羽画的瓷器说：韩羽老师到底是老先生，写的字画的画都有意思、好玩。

美人看美人往往有妒心，高人看高人惟能会心。


十一、画瓷间隙散谈

吴璐珍：这是油豆腐炖大鱼头汤，对你的口味。

韩羽：我现在是欺软怕硬。

韩羽：树獭，感觉特别迟钝，听说扎一针一周以后才有感觉，看它给老鹰叼走，吃了它也不知道痛，人如果是这样就好了。

杨春华：马具有四岁幼儿的智力。外国人把马做朋友，所以能驯出来，有赛马、贵族舞步等；中国把马当奴役的工具，因为马是有感知力的，所以怎么驯也驯不出来。

怀一：外国人看中国，就是院文化，故宫是最大的院，大官是大院，小吏是小院。但院子里的事，他们就看不明白了。

韩羽画东郭先生辩理图，自认为题字最是有味，自乐。惜器上有一脏痕。余曰：美中不足才是真大器。

杨春华：（看韩穿一黄t恤）韩羽先生不像看大门的，到像出席中央会议的无党派人士。

韩羽：说起无党派，我五十年代刚调入河北省美术工作室就干了一件糗事。一天，党员开会，主任叫我召集非党人士读报，我出于高兴，毫无意识地把手一挥说：“白板支部”的跟我走。从此以后再也不让我召集了。

杨春华：中年画家里像朱新建、陈丹青是最能说的，且极具诱惑和鼓惑力；老画家里韩羽先生比较能说。

韩羽：我还不算能说，只要钟灵一在，我就抢不过他了。但是只要戴浩一来，他又被压下去了，戴讲话就象机关枪，哒哒哒，不让你有任何插话的机会。

高英柱：朱新建讲故事一绝，说得不对了他能自圆其说又绕回来。

杨海宽：我很早以前就听朱新建说过，他讲故事也好，谈理论也好，实际是他在做一种整理思维和强化记忆的锻炼。

韩羽：一本书上说，在大街上，听两小孩指着毛主席挥手的像说，你说这个老爷爷在干什么呢？一小孩说，在打的；另一小孩说，他怎么老也打不上呢。

杨春华、杨海宽从樊家井各购得一白瓷弥勒，杨春华教授给加绘牡丹并描金；怀一看后喜欢，又给杨春华的弥勒画牡丹敷金色，并说：白磁弥勒数不胜数，但加绘金色袈纱和彩色牡丹者，仅此两件。

韩羽呼文玩和色彩侍候，先为杨春华画一小和尚印盒，杨春画多作观音图，韩羽以三个和尚广传于世，韩羽题曰：小和尚拜观音。韩羽的趣味和自谦让人叹服。再为雅梅画一睡猫，又为海宽画只竖耳猫，再为高英柱画刘公道，后为怀一画称兄道弟图。如此，韩羽画印盒五件，每人各得一宝。


十二、闲侃撕画、假画

韩羽：听说，梁占岩要拿二百万买回自己的假画以打假，我带信给他说，你这样是鼓励造假，会越打越多，造假就奔一个钱字，你花二百万，简直是纵容。再说，假画画得好，帮你扬名；画得不好，人家一眼也可以认出来。

杨春华：对自已不满意的作品，我就撕掉，但有的人撕画还进行现场电视直播，真是作秀。

韩羽：撕画还要作秀吗？撕的画自己看了都感到不好意思，就怕别人看到，怎么能还会到电视上去曝光宣传呢？

   

十三、屯溪石痴王耀

王耀是赵跃鹏的小弟，是怀一的朋友。他客居黄山。

画瓷间隙，海宽陪韩羽、韩夫人到王耀的碎石斋作客。一进他家，别墅三楼，就象进了砚石博物馆，听他娓娓道来，真是如饮甘泉，好一处精致的砚藏世界，好一个仁厚的屯溪石痴。

小游黄山老街后，王夫人朱亚子设家宴宴请韩老伉俪，菜肴丰盛精雅，其中尤以大麦笋烧黑鱼片少见且鲜美。

饭后饮本地土茶、闲侃，韩羽乐而为题“砚藏”匾和“天人合一”横幅，兴尽而返。

海宽归而涂石、砚、杯一幅并小记云：（石）千数百年藏之老坑为识者宝之；（砚）韩羽说王耀之砚集天地之精华人工之巧妙；（杯）王耀之妻朱亚子为韩羽伉俪奉茶，尤喜者十岁王光迪会抚古琴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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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月书坊